有一天顾白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可以透过文件上冰冷的文字冷却时间了,虽然那只是短短几瞬的时间,但他知道,心里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渐渐变淡了。

    林淮在一旁同桌而坐,干净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键盘,偶尔抬头打量顾白,待对方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个细微表情是就立马垂下头。他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却总是有点惴惴不安的当心不下。

    不久前母亲因病抢救无效去世,林淮就彻头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不过,母亲的离去并未给林淮带来很大的痛苦,反而还为母亲终于不用再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忍受病痛折磨儿感到高兴。还好,母亲走的很安详。

    而他,自私一点去想,在还给顾珩借给他那并未能使用的高额手术费之后,他心里那挑重担也终于放下了。

    至于樊星那里,他可以用尽一切方法去补偿。好在,他没有看错那个天真无邪却又心地善良的大男孩。樊星选择原谅了他,甚至不带一丝抱怨。

    林淮感到惭愧,他无法原谅自己,只能依靠疏远这种方式让时间去淡化彼此心中那个可能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好在顾珩始终愿意在他处于濒临绝望困境中的时候拉他一把,当毕业后知道顾珩主动推荐他去顾氏工作时,林淮心中又兴奋又害怕。兴奋自己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且前途一片光明;害怕身为顾白手下的员工再次面对他时,彼此又会以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对方。

    顾白还在怪他这件事,他一直知道。

    他悄悄起身,将已经放温的咖啡倒掉再次冲了一杯,然后轻轻地走到顾白身边,看他摊开的文件上写满了既无聊又重要的文字,他手中握着钢笔,修长的指节时而握紧时而放松,认真勾画着方案重点。

    林淮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一旁望着他,心里努力呐喊:我真的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却没有这个勇气。

    顾白抬头,看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有什么事吗?”也是一如既往的疏离。

    林淮摇摇头,将咖啡推过去。顾白顺着他手中动作,虚扶了下,却没拿起来喝。

    林淮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份尘封在他心中酸涩的感情已经随着他曾经走错的那条路而消逝了。

    这就么想着,他也觉得很悲伤,更自知那是活该。

    后来他干脆不再去想,还是如往日那般上班、应酬、吃饭。偶尔约樊星出去说说话打发时间,尽管每次约会时自始至终都是樊星一个人在说。

    他很羡慕,也曾向樊星袒露喜欢他从不把烦心事憋在心中大大咧咧的性格,结果却换来樊星一句听似很有道理的话:“我叫樊星,再把‘烦心’事儿憋在心里,那还活不活啦?”

    他渐渐相信,樊星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

    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懂他爱他又各种迁就他的男人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下出现了,从一开始针锋相对慢慢磨合到锲而不舍的守护在彼此身边,互相纠缠、互相体谅。

    于是林淮变得不那么小心翼翼了,只是偶尔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消化心中杂乱,低泣之后,路还得继续往前走。

    天下雨了,顾白撑伞站在雨里,低头看着雨水锐利地穿透空气急速落入地面,在已经形成积水的小坑里,打出一个个漂亮的水花。

    这样冰冷的季节里,落下一场不合时宜的雨,着实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