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镇仍笼在一片朦胧中,卖菜的小贩推着车陆陆续续寻了位置,大部分商铺却还没开。薛钺一早跟着丁主管去了布庄,身边没人气唐幼也睡不踏实,便来镇上四处逛逛,想或许能有意外发现。

    昨夜欢好后,薛钺道出他的遭遇。半年前他揭了一榜,一农户家独子失踪,因家贫押不起重金,江湖榜贴了好几天皆无人问津。顺着蛛丝马迹薛钺找到了那失踪男子——竟是被一貌美如花的女子囚禁起来了。两人表面情投意合恩爱万分,实际上男子连那女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更不得踏出房外半步。薛钺蹲守多日发现,男子夜里总会疯疯癫癫,那妖女叮铃铃一摇铃,便恢复如常。为救男子,他与妖女大战一场,怎料妖女死后身体里竟爬出一只大蛊虫,速度极快地钻进了他后腰,一阵剧痛后下身便多了个口,平日不去在意倒还好,一到满月便淫欲万分。

    “我一剑刺穿那妖女肩头,丝帛裂了条大缝,那块儿印着一轮残月。”薛钺道。

    二十多年前,一支名为碧月的教派忽然现于江湖,因教众精通各式奇淫巧技,以情欲为手段,且身上均纹有一轮残月,又被称作淫月教,众多正派为之不齿。虽有伤风化,碧月教却未有出格之举,便一直与众派别相安无事,直至各地发现多具面色枯槁的男尸,连武林盟主之子都未逃过,人们才惊觉这邪教可怖之处。十八年前,武林盟主联合众教派攻上碧月谷“大整肃”,一场鏖战,死伤无数,碧月教元气大伤被逼应下条件,不再出世祸乱江湖。

    如今碧月教若是要报当年之仇……

    一脚踢开鞋尖的小石子,唐幼不愿再想下去。

    晃晃悠悠间他已走离了市集,来到一亩池塘边。盛夏正是荷花开得最旺之际,碧绿的叶盘层层叠叠,托举一支孤高的荷。瓣底是白,往上如同染了彩墨,粉红愈发鲜艳,尖尖儿似少女怀春时娇羞的颊,几只蜻蜓扑闪着透明的翅低低飞行,时而落于花蕊一品芳泽。

    唐幼正欲凑近了瞧,忽然身后茂盛大树簌簌几声,一道黑影蹿出。唐幼转头就跑,生怕是望海崖来抓他回去。

    “少主,是我。”

    熟悉的声音由身后响起,唐幼惊讶地回头,手比脑子更快,一把抱住姚铃。

    “你没事吧?望海崖捉到你了吗?你是来找我的?”

    被箍进心上人怀里,姚铃气息一乱,却不敢回拥。突如其来的绑架令他意识到,自己想将少年绑在身边,想他融入血骨不得分离。可肖想主人的狗,注定不会是一条称职的狗,他的感情太浓烈,迟早会被发现。

    “望海崖没发现我。”姚铃摇摇头,迟疑道,“少主,你和……”

    虽未明说,但两人都知道所指为谁。

    唐幼松开手,想到自己和薛钺复杂的关系,吞吞吐吐道:“薛大哥是揭榜来抓我回望海崖的,不过……呃,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我和他搭伴儿,闯江湖,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在一张床上颠鸾倒凤?

    天知道姚铃昨夜一路尾随到宁府,正犹豫是否是暴露时机,却看着心上人夜里推开他人房门时,有多崩溃。可他向来是不善于询问,更没有资格询问的。

    垂于身侧的手攥得紧紧,姚铃艰难地吞咽初尝情爱的所有苦楚,告诫自己摒除贪念,有过那一夜,便够了。

    “少主,你们在查的事情…”忠实的仆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昨夜和丁主管同行的女子,原本与宁公子有婚约。”

    唐幼向来说话毫无顾忌:“原来她就是悔婚的女子。真是走运,若嫁进来刚进门就要当寡妇了。”

    “等等,昨夜?”

    唐幼忽的反应过来,红着脸急忙问:“你从什么时候找到我的?”